综观当今台湾政治社会的区域分布,可以发现鲜明的南北“不均衡发展”特征,主要表现在:一是“北主南辅”,北部是全台政治社会中心,尤其是台北市汇集了“总统府”“行政院”“立法院”等全台性政治机关,堪称全台“政治重镇”,南部则处于外围从属角色。二是“北强南弱”,台北市人口达250万,新北市更是突破400万,两地合计占全台2300万总人口的近三成;北部GDP约占全台的56%,其中7000亿元(人民币,下同)级的新北市、6000亿元级的台北市傲视全台22县市。三是“北蓝南绿”,长期以来,北部一直是“蓝营大票仓”,南部则被视为“绿营根据地”;虽然近年来北蓝变淡、南绿加深,但总体看北部仍是国民党东山再起的重要倚仗。
然而,纵观台湾区域发展史,南北差异的现象并非自古有之,亦非一成不变,而是经历了“南强北弱”、“南衰北兴”、“重北轻南”、“北蓝南绿”等发展阶段。事实上,南部在历史上曾经长期扮演政治社会中心的角色,只是后来北部的优势逐渐被激发并且后来居上。1860年以前,台湾府“扼北望南”,塑造了台湾“北轻南重”格局。随着台湾被纳人世界贸易格局,北部重要性逐渐凸显出来。日本殖民统治时期日本殖民当局持续加强建设台北,并以高雄为“南进基地”,呈现南北双雄之势。台湾光复后,尤其是1949年国民党当局败退台湾后,将大量资源集聚台北,进一步拉开对南部的优势,逐步奠定全台政治社会中心的地位。台湾走向“民主化”后,南北差异又与蓝绿竞争交互融合,打上了深深的政治烙印。
台湾政治社会重心由南向北移动是一个基础性结构问题,对全台的政治制度、经济布局、产业结构、群体认同及社会演进产生了复杂影响。把握台湾南北差异发展的历史脉络,对此进行细化研究,开展形式多样的“跨域治理”工作,不失为新时代对台工作的新探索。
一、清朝以前:台湾南部长期占据全台政经中心地位
(一)南部开发最早而占据中心
台湾自古即属于中国,大量史书文献记载了中国人民早期开发台湾的情景,三国时期沈莹的《临海水土志》等对此就有著述。《台湾通史》记载,“安平为全台首善之地,开辟最早”。这里的“安平”就是今天的台南市。祖国大陆民众早在宋元时期就不断迁居澎湖,明朝末年又以澎湖为跳板,大规模进入台湾本岛。台湾南部由于距离澎湖最近,成为祖国大陆赴台开拓者最早定居开发的地区。台湾四面环海,交通便利,海上贸易日渐繁荣,在这个过程中,台南逐渐被开辟为全岛最大的港口,成为当时台湾的政治、经济与文化中心。
荷兰殖民者对台湾的入侵,就是从南部登陆的。1624年9月,荷兰舰队司令宋克率军登岛后,发现已有很多日本人在台南经商,“北线尾日本番来此搭寮经商”。便立即着手在大员(今安平)建立热兰遮城作为统治中心,并在对岸的赤崁地区建立普罗文查城(今台南市),意图扩大商业规模,将其打造成主要对外贸易口岸。随后,荷兰殖民者以南台湾为据点,逐步向中北部及东部地区扩张,至1642年基本上占领了台湾全岛。在这期间,台南不仅是全台的政治中心,在经济上也扮演第一大港的角色,对外输出贸易额居全台之冠。
郑成功收复台湾后,继续以台湾南部为治理中心,台南迅速成为集政治中心、经济中心、文化中心于一身的大都市。1661年,郑成功率军围困热兰遮城,下令将已收复的赤崁地区改为“东都”明京,以普罗文查城为府治设立承天府,以新港溪为界分设天兴县、万年县,形成“一府二县”的格局。此后进一步推行“寓兵以农”的屯田政策,分批开垦嘉南、高屏平原;同时大力发展贸易,“遣商船前往各港,多价购船料,载到台湾。兴造洋船、鸟船,装白糖、鹿皮等物。上通日本,下贩暹罗、交趾、东京各处以富国”。此时台湾南部的经贸势力已远超福建沿海、琉球、日本等地,与吕宋、波斯、苏禄、英格兰等往来十分密切。1662年,郑成功病亡,其子郑经继位后,将天兴、万年二县升格为州,另设南路、北路及澎湖安抚司,拓展为“一府二州三司”布局,并持续将大陆的政治及文教制度引入岛内,尤其是兴建了全台第一座孔庙。
1683年清朝统一台湾后,南部的中心地位进一步巩固。“清人得台,建台湾府,领县三,以台湾为附郭。二百余年,文化日启,制度典章,蔚为上国”。台湾府是清朝治理台湾的最高行政机构,府城就设在今天的台南市,台湾兵备道、海防厅等官署也都集中在台南。台湾府隶属福建省,下辖台湾、凤山、诸罗等3县,构成“一府三县”体制。其中,台湾、凤山二县即今天的台南、高雄二市,在1860年前一直是台湾政治经济中心,经济发达、人口密集。这一时期的台湾南部,因为盛产砂糖的制作原料甘蔗,而逐渐发展为大陆江南地区糖油的重要供应基地,台南鹿耳门(1830年改称安平港)还被清政府定为台湾与大陆贸易的唯一合法口岸。
(二)北部长期被视为边陲开发进程缓慢
与南部相比,祖国大陆民众到台湾北部开发的规模相对较小,北部发展较为缓慢。“淡水据北台之枢,荷兰以前未之闻”。1626年起,西班牙侵略者虽陆续在鸡笼(今基隆)、淡水建立转口贸易和军事据点,但并未深入发展当地经济。1642年荷兰侵略者接管北部后,亦未做出实质改变。郑成功收复台湾后,将北部当成犯人流放的地区。清朝统一台湾后,北部很多大陆民众被遣回大陆,导致人口进一步减少,清政府甚至一度打算放弃鸡笼、淡水。此时,除嘉南平原外,大多仍是蛮荒之地。据《稗海纪游》记载,康熙36年(1697),台湾府(即今台南市)“民富土沃”,但“三县所隶,不过山外沿海平地”,从新竹往北则荒草丛生,“不见一人一屋”。
后来清政府为加强对北部的统治,才决定出台“移民垦殖”政策,加快了台湾北部的开发。“开垦流移之众,延袤二千余里,糖谷之利甲天下”,其中漳州人林成祖、郭元汾,永定人胡焯猷、张必荣等就是当时的垦殖代表。1709
年陈赖章垦号往垦大佳腊之野(今新北市以南地区);1723年漳泉民众入艋舺开垦,至1794年台北盆地已开垦完毕。与此同时,部分港口地区依托渡台口岸,发展出商业往来,并成为人口集聚地。
虽然北部地区幅员辽阔,但清朝统一台湾初期并未在北部设置行政机构。诸罗县的管辖范围是台南以北地区,但其县治却在今天的台南市佳里区,后来虽北迁至嘉义,却仍隶属台南府城的腹地范围。直到1723年起,北台湾才开始出现淡水等厅级行政机构,但其厅治也是在新竹而非台北。此后,清政府在府城安平港的基础上,陆续于1784年在台湾中部增开鹿港、1788年在北部增开八里坌(今台北八里区)与福建开展对口交易,缓解了原本“夏秋山水横阻,文报十数日不通”的状况。台湾在这三大区域性吞吐港口的带动下,逐渐形成“一府二鹿三艋舺”的商贸格局。这既彰显了台湾府城在三大港区乃至全台首屈一指的地位,也反映出台湾区域发展自南经中再向北的总体路径。尽管到1821年由艋舺运出的台米已近40万石,“最大市镇,官商富户,皆萃于此”,但整体上远未达到南部的规模,尤其是政治上更难以望台湾府之项背。(刘世洋)
【摘自《台湾周刊》2022年第17期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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